难舍的实验室
老伴突然生病,使我难以接受,情绪所致,凑出如下四句所谓的诗:
人生如梦费揣测,
正是春风却冬雪。
鲜花灿阳享晚年,
忽然雷电星光灭。
后来慢慢地,我的情绪变得比较平缓,因为,我们发现事情还有它的另外一面。
自从发现老伴的病情后,她不再上班,于是终结了她一生酷爱的医疗事业。而我,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嫁给了她就随着她,于是我也辞去应化所研究室的返聘,来全身心地照顾她。
上班和不上班很不一样,除了为老伴“所需”之外,我还有很多时间,于是我斜跨在床沿上和背靠着被子半躺着的老伴唠嗑,于是有一搭无一搭的东一句西一句的,显然,每当这个时候,老伴的面部总是愉悦的。有这样的“闲情逸致”,在我和我老伴一生中都是很少有的。
平生中,我和老伴各忙各的,互不干扰,很少坐下说个“闲话”,唠个“闲嗑”。冬季,雪再大再冷,别看一大把年纪了,天还黑愣愣的她就赶路去了。我离单位较近,因为住房是应化所的,享了不少“清福”,但上班,一点都不含糊。
高中有个群,师姐师妹师哥师弟们都劝我要悠着点,我说不累,因为我仅修改研究生的英文文章,接触的都是青年才俊,和他们讨论完他们的文章后还常常天南地北的唠一会儿,有时我说点人生感悟,他们很爱听,我也很高兴。
你看,我要离开他们了,学生们很舍不得。我已经把教师节学生们送给我的花都送人了。我喜欢花,并且精心施肥和浇水,花开得鲜艳喜人,我像舍不得学生一样地舍不得那些花。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。
从离开学校的大门就走进了应化所的大门,春秋冬夏,出出进进,今年是第五十三个年头了。我痴迷于那里的实验室,在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,唯觉实验室的色彩斑斓。想当年,包括节假日,绝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实验室,是在实验室度过了我人生的宝贵年华。我将离开应化所了,随着时日的推进,将会越来越远了。
然而,我和我老伴突然发现,不上班了,身上的约束一下子没有了,很轻松。不过,各自离开了所熟悉的环境,身上像是缺失了什么,是若有所失,或是心地变得沉重了?
我已经开始筹划,待老伴的病好了,我们老夫老妻将要变成驴友,在我们的有生之年,去多看看由天造就的这个神秘的大地以及这个大千的世界。
但是,来到深圳快两年了,出出进进的都是医院。不知道为什么,医院的一草一木,我们几乎都不喜欢。特别是病房,大概是世界上最没意思的地方。除了在生死中极力抗争的病人外,就是支架,吊瓶,和哭丧着脸的陪护。那里令人困顿和乏味。
我们固然向往青山和绿水,但我更留恋中科院长春应化所色彩绚丽的实验室,因为我在那里呆了一辈子。
(作者:原化学生物学实验室研究员 许禄)